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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找到一篇旧文,也贴过来。。。 (原创天地)  3104次阅读

作者: 子正 @, 发表于: 2016-02-18 (3000天前)
编辑: 子正, 时间: 星期四, 二月 18, 2016,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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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旦】

人有时会突然地莫名其妙地想起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也许这个人或事在你的一生中是非常不重要的,但那些尘封的旧时记忆还是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渐渐清晰起来,难以抹去,以至于常常扰乱我的正常的思维。于是干脆写下来,这样或许能忘掉的快些。


我小时候住的部队大院的后门外是一条土路,路的对面是一片菜地, 二旦就住在菜地边上的一个孤零零的石头房子里,好象房子的边上还有一棵树,我记得那树上没有树叶,因为我和二旦的相识是在冬天,而二旦的突然失踪也是在那一年的冬天。

部队院内的孩子通常是不与院外的孩子交往的,可是我喜欢与二旦一起玩更多的是因为他家里的一些有趣的东西,我们会做一些更有趣的事情。我和二旦并不在一个学校,我已经忘记了最初是怎么与二旦认识的,但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孩成为朋友很有可能与打架,逃课有关,我只记得我第一次到二旦家是由于还没有到放学的时间不敢提前回家的缘故,我所知道的有关二旦的一些事情好象也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那天,开始是和二旦一起在部队大院的院墙下面玩儿,也许是因为外面太冷了,后来就到了二旦的家。与部队院里的有暖气的房子相比,二旦的家很冷,很冷。在东北的冬季,屋里不生火是难以想象的,人在屋里呆着可脚却冻得很痛。可二旦却似乎很习惯,他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一部老式手摇的留声机,于是二旦和我便爬上他家的冰冷的炕,用被子盖着脚,听着留声机里传出的一个女人的软棉棉的歌声,这歌声竟也让我们忘记了寒冷。我现在想起来那歌应该很好听,也许是周璇唱的[天涯歌女]或者[花好月圆]什么的。

二旦姐姐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在听歌。二旦的姐姐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儿,大我们四,五岁的样子。她进门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也许是在外面冻的,但很好看。她和二旦说了句什么,大概是问二旦是否饿了,之后便蹲在炕下边的炉灶旁生起火来,于是,那屋子也就渐渐地暖和起来。

我是后来与二旦一起玩的时候才知道,那时二旦的家里通常只有他和姐姐,他的父母好像是城郊工作,因路途远,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回家来。这种事在当时并不奇怪,我的父亲也是经常不在家,所以一段时间里我才敢于逃课全天候地玩。

二旦家的石头房子里有一个地窖,那应该是一个菜窖。当时部队家属院的食堂也有菜窖,是用来储存过冬的蔬菜的,比如白菜,罗卜,土豆之类。可那里是不准孩子们进去的。我和二旦有时会钻到他家的地窖里玩,因为地窖里面的比地面上暖和许多。二旦家的地窖空间并不很不大,也并没有蔬菜,只是地上放着两个旧的木箱子,其中一个装了许多书,另一个装着二旦的宝贝。

有时我们会点了蜡烛翻看箱子里面的书。 一次,二旦翻出一本书给我看,上面画的一些图,是女人怀孕和生小孩的过程,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本妇产科学,可我当时看的时候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中惶惶好象是犯了天大的错一般,二旦在一旁诡秘地笑嘻嘻地看着我。更多的时候,我们是玩二旦的那箱宝贝。我记得里面有一个破旧的电话,一些耳机,子弹壳,钉子,废旧钢丝,自行车的链条,以及几个从大功率扬声器上拆下来的线圈和环状的磁铁。

我们用那些旧的耳机做了一个简易的收音机,那原理很简单,就是将一个耳机的正负两极分别联到一个二极管的两端,然后再联一根地线就成了。可收音机里通常传出的是混杂的不同电台的声音,于是很快我们也就厌倦了,那地窖后来便成了地下兵工厂,我们开始用子弹壳,钢丝和自行车的链条制造火药枪,并且很快我们每人就有了一把。我们自制的火药枪很好用,可以将用火柴棍做的子弹射出很远,可我并不敢将火药枪带回家里。

有一段时间,我父亲回家来了,为了免受皮肉之苦,我白天只好乖乖地上学,晚上也只能乖乖地呆在家里。 那其间,差不多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二旦,可我心里仍惦记着藏在他家地窖里的我的那只火药枪。父亲走后的一个晚上,我又一次来到二旦家。那天二旦家屋里又是冷得要命,就如同我第一次到他家一样。可这一次二旦的姐姐也在家,但她并没有生火,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冰冷的炕上。我当时心里很是纳闷,问起二旦在不在的时候,二旦的姐姐没有说话,只是向地窖的口那边看了一眼。

我犹豫地顺着梯子下到地窖里,我看到里面点了蜡烛,一个箱子上翻开着一本书,正是二旦给我看过的那本,几滴红色的蜡滴在那些生小孩的示意图上,有点象血滴。二旦那天的样子也是怪怪的,我向二旦提起火药枪,他没有说话,打开另一个箱子,取出我的那只,但我同时发现,他的那只已经改装,一段钢管被套在了子弹壳做的枪管外面。我清楚地知道这枪的威力,如果将铁沙或者钉子添进钢管里,再加上火药,这应该是一只真正意义上的枪。

那天晚上我既羡慕二旦的枪,同时又很生他的气,因为我问他能否帮我也做一只他那样的枪的时候,他竟对我说“不行,这个是会伤人的”,这之前他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当我生气要走的时候,二旦一边将他的那只火药枪揣进怀里,一边问我想不想看他试枪。我点点头,同时我看见二旦一只手按着怀里的枪,另一只手用力地将那本翻开着书“砰”地一声合上,震得那蜡烛的火苗晃了几晃,二旦的身影也在地窖的木板壁上忽大忽小地变换着,昏黄的烛光里我没有在意也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我和二旦来到菜地远离他家房子的另一侧,那时已是傍晚,天已经黑了,外面少有人走动,而且天气异常冷,风刮在脸上象刀割一般,伸出手来很快就冻僵了。二旦找来一块木板立在地上,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掏出枪来,双手僵硬地拉开枪栓,瞄准。在他扣动板机的刹那间,我听到沉闷的一声和紧接着的远处传回的较为清脆的回音,但很快周围的一切又变得静寂起来,只有耳边的风在呼呼作响。那木板已经被打倒在地,我们走到近前,我看到许多铁沙嵌入了木板中。

试枪之后,我和二旦是否说了话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的天气很冷,我们很快各自回了家,在我快跑到大院的门口时,我瞥见二旦站在他家的房子的阴影里向我这边看着,但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二旦。过了几天,当我兴冲冲拿着一段钢管去找二旦时,那座石头房子的门上了一把黑黑的大锁,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又数次去找二旦,可每次见到的都是那把黑锁。我猜想也许是二旦的父母把他们接走了,回想起那天二旦和他姐姐的怪怪的情景,心中惴惴不安,不知二旦的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年后,由于父亲的工作调动,我们全家去了南方,从此更是没有任何二旦的消息,二旦的失踪是否与那只火药枪有关不得而知,留在印象中的只是那天他站在黑暗中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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