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 (下)

　　进兔儿岭的山路越往里越是崎岖狭窄，路边的树也越来越密，风不息和小王略微减慢车速，免得出事。大约开了整条山路的三分之一不到点，风不息忽见前面路边朦朦胧胧有一堆东西，路本来就窄，这堆东西占了一半多路面，摩托车开不过去。风不息示意后面的小王停车，打算把这堆东西搬开再上路。

　　众人下了车，走近去却看清那堆东西原来是个人，蜷缩着倒在地上。大家吃了一惊，风不息走在前面，连忙上前把那人扶起来，触手处却感觉僵硬冰冷，敢情是个死人。风不息吓了一跳，本能地把手缩了回来，旁人见他举动有异，都围了过来，老张上前一把搭住那人的脉门，搭了一会儿，又在头颈胸口后背小腹一一摸过，老张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救了，魂魄离身超过六个时辰，除非请大罗神仙来。”众人叹息不已。

　　仙仙怯怯地问：“这人是谁呀，怎么死的？”没人回答，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样的疑问。

　　老张对大伙说：“咱先甭管他怎么死的，人死入土为安，这事好歹让咱们撞上了，也算是缘分，尸首就这么晾着不是办法，尸变可就害人了，咱找块化尸地给埋了吧。”众人都表示赞同。

　　当下老张去找化尸地，风不息和有亮把尸首抬进林子里，上下整理整理。这个死者身上衣服破烂不堪，头发花白，眼窝深陷，两腮缩进，看样子是个贫穷的老年男子，面貌十分苍老瘦弱。风不息看清这个死者的脸，觉得很面熟，象是近来在哪里见过。

　　有亮在查看尸首身上的伤痕，有亮这老头心细，喜欢研究问题，他想查查这人怎么死的。有亮解开死者的衣领，翻过尸身，查看头颈部有没有钝器击伤或绳索勒痕，风不息却一眼瞥见死者颈后纹着一个九头蛇的图案，一下子想起这人正是前几天在县城里遇到的叫花子，为了买他要饭的碗，还进公安局去转了一圈，那天在争执中这老叫花端着碗想跑，风不息在后面拉着他的衣服不让走，老叫花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遮住的不如露出的多，当时风不息对老叫花颈后的纹身图案印象很深，现在一看到马上就认出来了。对，眼前的死者就是那个叫花子，只是他要饭的那只碗却不在手上了。认出死者的身份，风不息不由轻轻地叫了一声。

　　有亮也看到了死者颈后的纹身图案，脱口叫道：“鬼蛇帮？”这时候老张一路小跑回来，正好听到风不息和有亮的叫声，老张问：“你们说什么？”风不息说：“这个死者我见过，师伯你看，他的颈后纹着一个九头蛇的图案。”有亮说：“老张，这人是鬼蛇帮的。”老张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尸首跟前，翻过后颈查看，果然是一个青色的九头蛇，九个头上面目狰狞，蛇身上鳞片分明，老张点头道：“没错，这人正是鬼蛇帮的，帮里长老以上身份的人都在颈后或背后纹一个九头蛇。”

　　仙仙也挤过来看，看到这个九头蛇面貌丑陋凶恶，吓得叫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老张问风不息：“风老弟，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风不息把几天前向老叫花买要饭碗不得反而进公安局的事说了一遍，众人听了不禁窃笑，老张说：“哎，风老弟啊，你怎么说也是个老板，和一要饭的抢只破碗，这话传出去臊人啊。”风不息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向来没皮没脸，虽说人前人后也被人叫声老板，生意场上的事我全都外行。这老叫花手里的碗，着实不是个平常东西。”

　　仙仙第一个忍不住好奇，问风不息：“舅舅，那碗是什么宝贝？”风不息清清嗓子，慢慢说道：“那个碗口径大约有二十公分，颜色青白，碗外面有凹槽的纹理，看质地又象是陶烧的，又象是石头打磨的。其实呢，你们猜它是什么做的？”仙仙不耐烦地说：“哎哟舅舅你就一口气讲完嘛，别卖关子了。”

　　风不息继续讲：“其实这个碗不是陶也不是石头，是一整块玉凿出来的。它的名字也不叫碗，叫簋，玉簋，是远古时候祭拜天地用来盛放祭品的。”仙仙接口问道：“远古时候？这个碗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啦？”

　　有亮摸着下巴一脸疑问地说：“我听说过青铜簋，那是商周时候祭祀天地用的礼器，倒没听说过玉簋，莫非也是那时候的东西？”老张应道：“哼哼，鬼蛇帮搞的玩意儿，只要他们不是昏了头被人家蒙了去，我估摸这东西比商周时还早。”

　　风不息一拍大腿叫着：“对头，我见过不少商周时的东西，凭感觉，这老叫花的要饭碗是商周以前的东西，我当时以为他不知道手里捧的是宝物，两千块钱肯定能买来，谁知他不肯，结果……”

　　仙仙忽然叫道：“那么，现在这只碗呢？”有亮紧接着说：“老叫花最终没保住自己的要饭碗，被人抢了去，我看他八成是死于谋财害命。”老张对风不息说：“风老弟啊，这事要是报到公安那里，你是头号大嫌疑犯呢。”大家都点头称是。

　　老张接着说：“除了谋财害命，凶手也可能是鬼蛇帮的对头，鬼蛇帮行事诡异，脾气怪得很，结几个冤家对头是平常事。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凶手不是一般人，能识得宝物的，或是能和鬼蛇帮结梁子的，都得有两下子。”大家点头赞同，觉得老张说得有理。

　　这时有亮检查完了尸身，喃喃说道：“奇怪了，老叫花是怎么死的，身上没半点儿伤痕，也没地方变色，难道是魂灵儿自己飞出去死了？”老张听到这话，心里一动，对大家说：“我知道有一种蛊魇的邪术，能杀人于无形。鬼蛇帮本来就是个邪门的帮派，打交道的也多是邪道的人，说不定就是这邪门法术整死了老叫花子。”

　　众人都称赞老张见多识广，仙仙嘟囔道：“想出这种邪术的人肯定是个大坏蛋，不想办法救人，却想办法杀人，这种人应该抓起来。”风不息拍拍仙仙：“好外甥女，有菩萨心肠。”

　　议论了一阵，没半点头绪，风不息道：“算了，先不管这事，还是上山救人要紧，师伯找到地方了吧，咱先把老叫花埋了。”老张点头说：“嗯，那边有块化尸地。”转而又说：“不对，这件事情蹊跷，老叫花肯定是遭人谋杀，不管谁来查这案子总得有个尸首可验，不能现在就毁掉，得找块养尸地埋葬。”

　　风不息听了大为惊诧：“师伯，养尸地埋尸那可是大忌啊，除非是邪派中人蓄意养尸造煞，养尸这事又危险又被人鄙视啊，万一成煞那就闯大祸了。”老张摇摇头说：“风老弟别急，事有权宜，这个老叫花不同寻常，咱们现在救人要紧，顾不得别的事，我怀疑老叫花的碗和兔儿岭上的事有关，等救出人了，咱要查一查。至于成煞么，老弟勿忧，我在他身上贴几道符再埋，不会有事。”说着从身上掏出几张黄纸，上面用硃砂画了些弯弯绕的线，总共有十几个，老张分别贴在尸首的各大穴位上，然后在附近找了块养尸地埋了。

　　埋了老叫花，众上继续上路，对付这事耽搁了不少工夫，这时天色基本黑了，摩托车打亮车灯，稍微减慢速度，向兔儿岭下驶去。

　　过了一阵，开到风老爹的凉茶铺门口，风不息问大家：“咱们是进店里去歇一会儿还是连夜上山？”老张摇摇手说：“不歇了，已经这么些天，再歇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仙仙也说：“是啊是啊，外公师父顾姐姐他们不知道怎么样呢。”大家都说救人要紧，于是两辆摩托车继续马不停蹄向山里赶。

　　开到后半夜，已经过了进兔儿岭山路的大半，眼看天亮时分就可以进村了，众人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这时候的路段正是几天前大战八爪怪物的地方，路边的树依然是当时被怪物打断的模样，仙仙和风不息看了心里还有点后怕。

　　车正开着，忽然老张叫道：“不好，快停车！”风不息和小王听得莫名其妙，风不息知道老张叫停肯定有事，先停了车，小王却一时反应不过来，差一点和风不息追尾撞上。待两人停下车，风不息问：“师伯，出什么事了？”

　　老张慢慢说道：“我感觉到附近有一股阴气，而且越向前开阴气越重，我估计前面一定有事，咱们不可乱撞上去。”仙仙说：“会不会是那个八爪怪物又出来了？”老张摇摇头说：“不象，怪物应该是戾气或腥臊气，不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众人都疑惑不定，心里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没个主张，想要不听老张的话继续上路，以老张的阅历，该不会说错，但就这么疑神疑鬼也不是办法。有亮催促道：“老张，你搞什么鬼，咱就象木桩似的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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