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 (原创天地)  2632次阅读

作者: 眉子 , 发表于: 2022-06-19 (669天前)

6/19/2022

上周五，带小猪去参加大猪的毕业典礼。

说好的共进晚餐。大猪说学校全是人，镇上的馆子至少得排队一小时，不值得。决定去另外一个镇以前吃过还不错的BBQ。

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乡村小馆。屋外的草坪停车场用餐区都极大，里面只一点点，却有吧台，卖酒。切两斤肉，不喝酒，成何体统？吧台是一整片竖切的树干，两三寸厚，连树皮一起，表面涂了清漆，倒也光滑鉴人。因为带着树皮，边缘不可能很直，便任其自然，直也好，疤也罢，就这么着了。正对吧台靠窗的那边，同样整片的树干砌了一长条bench，可以坐人，bench前摆了三张桌子，对面加两把椅子，能做三桌生意。转角的窗下摆了两张极小的方桌，还可以再做两桌双人生意。我们到的时候，老板娘正黑着脸狂打电话报修，收款系统故障，刷不到钱。使唤女儿出来帮忙。爹地在厨房烈焰炙烤。

馆子里装修自然是乡村风格。到处挂着废弃的车牌，有点行万里路的意思，美国本来就是一个车轮上的国家，崇尚自由。另有一副旧车牌拼成的美国地图，铁皮翘起，有几处破损。吧台整面墙用粉笔描的酒牌和涂鸦。一只粗糙的木雕的小猪背上装着小费。厕所里挂着两片未抛光的不算很平的木板，直接上色，画了两只猪，在原野奔跑撒欢，有一只猪的尾巴还打了几个圈。Folk Art，民间艺术，民以食为天，民以食为天。

店家女儿送菜上桌时，大猪追忆了一把似水年华：“我们上次来是我妈送我入校，这次我都毕业了。”青春有几年，疫情占三年。网课不仅缩减了学生的在校时间，我也裹足不前，原计划把这片风景一网打尽，却两说了。

猪小弟极其满意烤排骨的美味。这种货真价实的馆子份量太足，打包，大猪说没事，我们那里都是饿鬼，带回去分分钟解决。又说，今天是周末，学校活动多，让弟弟跟我去玩，住我宿舍。皆大欢喜。

周六约好10am与小猪碰面，大猪自去rehearsal，不管他，要下午才汇合。我们在街上闲逛，小猪点个早餐，等了半小时。然后大猪说提前放了，接上他，沿着Connecticut River 开出好远，去吃麦当劳。

而后的这个下午是我们的美好时光。一起登顶Mt. Gile，制高点的瞭望塔视野开阔，白山青山一览无余。以前是监测火警的，现在都是卫星计算机监控，就只剩下了观光功能。我问这是不是你们看日出的地方。答是。上次给我解释了半天日出时西边地球的阴影。向东，White Mountain西边的三座大山清晰可见，但看不见更远更高的华盛顿主峰。地球是圆的。

下山后大猪急着去同学那里取一个缎带，典礼上用的。我们停到一个房子前找路，院子里老太太正在打理花草。芍药盛开，蔷薇怒放，爬山虎包裹了整个房子，无数鲜花争奇斗艳。我突发奇想，问她的花卖不卖，正愁明天毕业典礼的花还没有着落。她犹豫着，我可以送你一两枝，不好卖呀，那就不能强求了。爱花之人，不卖儿女。

大猪事毕，我们从树林里下到Connecticut河边游玩。有人在河边弹吉他，坐在一处坡地，正对着缓缓河水，清风徐来，世外桃源一般。河上漂来两个舢板，人站在上面划桨，顺流而下。背景一脉远山，清凉安逸，尽享美好人生。我们原计划泛舟河上，埠头关了，租不到船，未能成行。

时间尚早，转战Dartmouth 艺术博物馆。每个博物馆都有镇馆之宝，这里是整面墙的石雕，线条人物比真人略大，袍带上直接刻着楔形文字，是公元前800年两河流域文明的文物。楔形文字的产生最早用于记账，而我们的象形文字最早用于占卜。

现代艺术区，大猪让我看他喜欢的一幅画，《天堂，地狱》。画面中分，一明一暗，上面杂乱地嵌入铁丝等等废弃物，两边都有。大猪让我解读一二。我说如果按照中国的哲学，这个就是对立统一。是与非，对与错，善与恶，美与丑，看似绝对相反的两个事物在一定的条件下相互转换，本身就是一对矛盾的统一，你可以理解为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世界不可能只灿烂辉煌而没有阴暗龌龊。你知道阴阳，太极生两仪，并非阳完了变成阴，阴完了变成阳，而是相互的，阴阳本身是一体两面，甚至没有一刀切的分界，才会画成那种曲线，互为阴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具体到这幅画，很简单，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而且这上面乱糟糟的，似乎天堂也不比地狱好多少究竟哪个是天堂哪个是地狱都难讲。大猪以为然。看旁边的说明，没有绝对的天堂和地狱，世界介于两者之间，那就更简单了，无非，在人间。

5点博物馆关门。大猪觉得还早，碰碰运气，要不然我们就去镇上的中餐馆？去了果然密密麻麻一张订位的单子，不过既然有空位，也不会不做生意。我们入座后，来了一大队人马十几个人开始拼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我们的菜很快上齐了。不久几个服务员收拾邻桌碗筷，听到一声惊喜：“哎呀，我还是第一次收到20块钱的小费！”回首，遇到一双大口罩上水灵灵的眼睛，清秀美丽。我带了现金，当即决定要让她好事成双。在这个兴高采烈的毕业季，愿人人慷慨，至少今夜，让这个小姑娘收获天堂。

周日正期。大操场上早都摆好了椅子，先到先得，毕业生坐在前面，亲友靠后。后半边操场更随意，坐的站的躺的都有。一个美妈在草地上铺了块毯子，给baby换纸尿布。好像拉得不少，一张湿纸巾显然不够，连扯几张，仔细擦拭。Baby在大太阳下晒得汗流，脸通红，却不吭声，自己吃手。一个矮胖的西裔老爹裹着个鼓鼓囊囊的西装，扣子都快崩掉还舍不得解开，这是个多庄重的场合啊，却背了一只小女儿彩虹色花花绿绿的袋子，看着十分亮眼。有的人把典礼流程册子卷一卷，插在屁股兜里，戳到西装外面，手里拿着杯水，晃来晃去。太阳越来越晒，所有爹地的西装都穿不住了，脱下来挂在椅背上。学校主色为绿色，来宾的服饰多多少少致敬了这一主题。那真是身材与时装的秀场。一个高挑苗条的女人将金发梳向脑后，显出一张巴掌脸，却戴了一对夸张的孔雀翎串成的耳环，像一嘟噜葡萄在风中翻飞，而那些蓝的绿的羽毛的荧光在阳光下闪烁。一对文雅的中国夫妇，妈妈头上戴了一顶学校的棒球帽，难得。典礼有条不紊有序进行，人们散漫着没有谁正襟危坐，录像摄影，随意。我们家爸猪身在千里之外，只能看直播，远程参与。我跟小猪快晒死。

毕业生个个意气风发，顺利拿到文凭。世界是他们的。我们不过是啦啦队，喝个彩，鼓个掌，家人小聚。到家后有朋友送来气球蛋糕好菜，让我们继续欢庆，美意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