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第九章 处世 1 2013夏，我回国去看奶奶。问她以前做过些什么事，她误以为问她每天做些什么事。侃侃而谈。 早上一起来咧，没得别的，就做么事咧，早上起来有时间就烧开水，没得时间就归于洗衣服，个人的衣服，我还不是洗了些衣服，晾了外头在。个人吃的，就是个人弄点饭。就这。一起来，就这，没得别的，不搞个乱七八糟的，不搞。 问起表弟，奶奶说， 他要得晚上下班才回来。他不得闲，七不得闲八不得闲，吃饭都不得闲。 （您家每回在屋里过不过早 / 吃早点？） 过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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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 . 第八章 为人 1 有一回奶奶拿回来一小块牛肉。 说是朋友给的。 我很稀奇。肉不是要票吗，怎么能给呢？而且还要钱的，怎么能给呢？而且是牛肉，是不是还要牛肉票，怎么能给呢？ 奶奶说她那个朋友是回民，有牛肉票。我们没有。所以省下来，给我们一点，尝个鲜。 我还是很稀奇。给的，就象我给翠儿一颗糖吗？给就给了，不要钱。 “你怎么有朋友呢？” “外头‘裹’的朋友。” 朋友到处“裹”，下雨好落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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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 . 第七章 启蒙 1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字，最早认得的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我们住的板壁屋，每年都要糊报纸。找别人弄的一大叠旧报纸，拿刷子蘸浆糊刷满了，贴到四壁和顶棚。腊月里扫屋子糊报纸，欢欢喜喜过个年。 有一张报纸粗黑体大标题最夺人眼球，又在我眼面前，于是教我念：“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我记住了，围着个抱裙，每天指指戳戳站在那念念叨叨。大人一看，你在搞么事呀，你在认字呀，你认得几个了？我全都认得，还认得感叹号。他们考我，把别的字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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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 . 6 吴太在荆堤路这一带年龄最长，辈份最高。 太太，不是指国民党军官的老婆，而是指有重孙辈的女人。 吴太，不知道是她的本姓，仰或夫姓，总之她资历够了，连我奶奶都要跟着我尊她一声“吴太”。 “吴太，您家今儿吃了吧？” “吃了吃了。难为您儿。您家也吃了吧？”吴太带着浓重的湖南口音，“这又到街上去的？” “嗯。去买点东西。”就牵着我过去了。 回来她还坐在门口，我就大叫一声“吴太！” 她便大声答应：“嗳！你们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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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 第六章 街坊 “吃他娘，喝他娘，死了有街坊。” 这是一种特别横的人说的一种话，就算有个什么不测，还有街坊认得，帮忙收葬。 街坊知根知底。何况象我们那种板壁屋，你不想听壁根子都不行。 . . 1 我们的紧隔壁，右边一家是异乡人。男的王海生，又高又壮又凶，满脸横肉，不象闽南人，却说一口极难懂的福建普通话。女的肯定是同乡，面目清秀，却苦着脸没有笑模样。大女儿先天兔唇，绰号“豁巴子”，不招人喜欢。儿子年龄很小，但是很宝贝，传宗接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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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 第五章 新华书店楼上 1 我虽然跟着奶奶过，可我有爸爸妈妈。 他们两个都上班，只晚上回来一起吃饭然后回他们自己的小屋，在新华书店楼上。 生我的时候，我爸在一个什么政治学习班挨整不许回家。他弟妹多负担重，祖母拿着他的私章到单位领了他两个月工资。我妈在娘屋坐月子，别人来道贺，指望吃红鸡蛋，结果什么都没有，自己都没得吃的。算是最艰难的时候。挤在后来舅舅住的外间那个小格子里。我奶奶，一个中年寡妇，自己还有一对未成年儿女，义无反顾接下生活的重担，一肩挑了。让我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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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第四章 江边 1 荆江大堤拦的是长江水，从荆江大堤翻过去，自然就是长江了。 长江，好书面啊。我们就叫河。“去河里洗衣裳。”“去河边头玩哈。”“遭掉河里了（小心别掉河里）！” 吵起架来，“大河又没有哐盖子（盖盖子），你好去死啦！”“你去死！河里等着你在！河里又没有哐盖子！” 春秋两季，逢着天气好，不用招呼，人们自动下到河里洗衣裳。河水清悠悠地泛着微微的绿。水位退下去很多，裸露着沙质的岸边以及无数巨石。你要选一块临水的平整些的石头，衣裳在水里浸一浸，洒点碱，抡了棒槌在石上敲。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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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 5 过年的时候，二舅爷带着儿子小明回来了。 我太高兴了。二舅爷带了数不清的各种好吃的点心。每家都送。又似乎我们家特别多。我忙着吃这个，吃那个。点心盒子外面蒙着一层透明玻璃纸。小心翼翼从旁边撕开，一整张完整地剥下来。留着。 二舅爷说是他上学那会，家道中落，才考的不花钱的军校，包伙食，包衣被。可是本子笔啊，路费什么的，大姐管得不老少。 一吃完饭，奶奶就让我吃点心。不吃饭不许吃。 麻烘糕最好吃。又香又脆又甜。薄薄的一片长方形白米糕，中间嵌着黑芝麻，被切得七零八碎，露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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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 . 第三章 民乐直街35号 1 民乐直街35号，是我奶奶的娘屋。 那时候我奶奶自己的妈还健在，我叫她太太，跟长子一家住在这处祖宅。我奶奶的两个弟弟都是大学生，一文一武。 大舅爷是文。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应该算怀才不遇吧，别人都做很大官，他只管着一个日用土杂商店。我在街上见过，门口摆着些土磴钵泡菜坛子之类的，里面则堆着很多盘子和碗。他严肃，总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我奶奶“说古怪”的时候常提他：“那以先日本人来的时候，在街上，有个日本兵赶着问他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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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的奶奶系指外婆。 --------------------- 3 奶奶出门带着我。买菜。 也许更小的时候也带我出门买菜，不记得了。但想起病殃殃那回事，出门顶毯子，未免太麻烦。我记忆中跟奶奶去买菜，是可以当个人用的。 主要是排队。跟队尾的人拜托一下： “我们伢儿站您家后头排队啊。请您家帮忙照着些。” 一般情况人都应承着， “好，不要紧。跟我后头。” 也有的人不言不语冷冰冰的，可是暗地里还是悄悄看着。 我于是几乎挨着前面那人的屁股，亦步亦趋，一步一步往前挪。很快我的后面也有人排队了，这么个孩子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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